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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父親面對歷史 - 陳儀深

2014-04-17

最近白先勇先生為他的父親出版《療傷止痛—白崇禧將軍與二二八》一書，認為白將軍於一九四七年三月十七日至四月二日奉命來台宣慰期間，曾三番兩次下令「禁止濫殺、公開審判」，使得許多台灣人得以免死、減刑或釋放 ; 彼還認為白崇禧在台十七年之所以只任閒職，且被蔣介石嚴加監控，唯一的原因也是與二二八有關，因為白崇禧在台灣民間的崇高聲望使得蔣必須對他防範。

從本書六位受訪者的描述，其實很難找到白崇禧制止濫殺的命令與當事人免死之間的因果關係，他們都是事後「聽說」得來的印象，受訪者陳才壽還感慨：「在國民黨這些外省人裡面，竟也有這樣的好人！」這個結論大致符合白先勇為本書取名「療傷止痛」的用意，希望兩千三百萬人不要繼續「猜疑仇視」。

事實上在二00六年出版的《二二八事件責任歸屬研究報告》，筆者負責撰寫的第三章「南京決策階層的責任」，已明白指出三月下旬國民黨六屆三中全會與國防最高委員會針對台變皆有自我檢討，都通過決議對陳儀「撤職查辦」，指出國民黨裡面也有腦筋比較清楚、是非比較分明的人，只是蔣介石運用總裁特權、袒護陳儀到底！所以說「國民黨或外省人裡面也有好人」在我們二二八研究者或一般民眾而言早就是普通常識，在今天白先勇還把二二八悲劇簡化為本省外省的問題，恐怕是自己落後了。

筆者在上述的文章曾提醒讀者注意蔣介石「派兵」和「派大員宣慰」的先後關係，因為三月六日陳儀呈蔣的請兵函說「必須迅派得力軍隊來台 ; 如派大員，亦須俟軍隊到台以後，否則亦恐難生效力。」果然蔣派來的軍隊在八日、九日開始陸續登陸，白崇禧則遲至十七日才抵台「宣慰」;其次，筆者發現白將軍抵台以後的立場向陳儀靠攏，一週以後給蔣的電報中說台灣的暴動「不僅如在京所聞係出於不滿現狀」，而是「直欲奪取政權已無疑義」，他在三月廿三日的電報建議蔣對於台籍各團體代表僅憑風說提出的要求「勿輕許諾，以免增加善後困難」，蔣介石的親批就是「現並未有任何之許諾，陳長官查辦案亦已打銷，勿念。」此外，白崇禧在四月十七日呈蔣的善後建議中，雖然主張懲處柯遠芬，但同時也主張殺人無數的彭孟緝、史宏熹「平亂」有功，應該敘獎。

最後，根據一九五一年九月八日蔣介石的日記，他有感於昔日對叛徒寬容之不是，認為「對叛徒首先必殺無赦，否則養虎自害而已。此非僅對共匪朱毛，即對李濟深、陳銘樞與李白等之以往事實歷歷不爽也，能不徹悟乎。」李白就是李宗仁白崇禧。白先勇努力為父親講話其情可感，但解釋乃父的境遇並沒有直面歷史，從而恐難對自己、對社會「療傷止痛」。

2014-09-23